“就是这样，妹妹也跟来了。”
“打搅了，镜花姐姐。”妹妹礼貌地对开门的镜花打招呼。
“学长，你的‘就是这样’没有前文哦。”指出我的文法错误，镜花转向妹妹，绽放热情过头的笑脸，“欢迎妹妹，超级欢迎，妹妹是要先吃饭，还是先洗澡，还是说......”
“各种地方都搞错了吧！”
敲敲学妹的愚钝脑袋。
“那个，我都不需要！我......先失礼了。”面对这不懂社交距离的怪姐姐，妹妹逃也似地先进了屋。
“学长，”镜花盯着妹妹逃走的背影，“打算搬过来住了吗？”
“为什么你会这么想？”
“妹妹在的地方就是学长的栖息地，镜花说的没错吧？”
“我是跟随绿洲迁徙的牛羚吗？”
但也不能全然否定镜花的说法。
身边每个人都能看出妹妹和我关系好，让我即开心又有点不甘心。
“妹妹跟过来是为了履行家规2.0，简而言之就是来实地考察的。”
“实地考察？”
“做风险评估。”
“镜花要领拆迁款了吗？”
“哎......”我摇头。
歪着脑袋思考的镜花颤抖起来，“不会是要暴力强拆吧？”
“总之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举动，像平时那样应该能够过关。”
我回想之前和镜花一起去接妹妹的情景，镜花偶尔会凑得很近盯住我的脸，时不时会随心所欲地拉起我的手，开心的时候会像撒娇的小动物一样笑着往我身上靠，虽然经常会被我的敲脑袋打断，不过这些时候的妹妹反应都不算大的样子。
经常大胸女人、大胸女人地叫，但妹妹对于镜花的态度应该不至于到讨厌排斥。
“嗯，”经过再次确认，我点点头，“平时那样是safe。”
“是吗？”镜花心有余悸地看着我，过后又悠悠地笑了起来，“学长，新发型很适合哦~”
“哦。”我撩拨起额前落下的几根发丝，“就这点感想？”
“还有......想亲一口。”
镜花闭着眼像索吻般缓缓靠近。
“喂！刚才听我的警告了吗？”我赶紧连敲她的脑袋，“镜花选手，这样是out了啊！”
今晚，对于能否通过妹妹的风险评估，我心存疑虑。
*
“学长，感觉怎样？”
“还行吧。”
我坐在沙发中央阅读屏幕上的小说。我说过的地方都改了，站在读者的角度不会再有出戏感，但也仅仅做到逻辑自洽，加上友情分也算不上优秀。
“学长，”镜花挤到我身边，“表扬呢？”
我胡乱揉了她脑袋，“算你努力了。”
“诶？就只是这样吗？”
镜花嘟起嘴表示不满。我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妹妹，她只是默默地喝着一次性纸杯里的果汁，像是没注意到这边。
我思忖片刻开口说道：
“故事太平淡，缺乏矛盾冲突，男女主角明明都有特殊身份，每天还是过着跟普通人没区别的日常。很抱歉，这种故事在我这里是得不到表扬的。”
“又出现了，粗鲁模式的学长......”
“这不算粗鲁。身为作者必须对故事里的角色施以千倍万倍的粗鲁。要让他们误解、悲伤，在两难的抉择中尝尽痛苦，再亲手将他们推下深渊。”
“怎么能这么残忍？”
“这是我在编剧书上看到的，就是放在那里的那本。”
就在镜花床头的矮柜上，上面分明做了很多笔记，镜花不可能不明白。
“......平淡的日常更好嘛。”镜花双手握住我的手臂，“只要和喜欢的人每天在一起就足够幸福了，没必要再去做危险的事。身为创作者的我也决心守护他们的幸福，决不能为了让故事好看就伤害他们！”
“很有气势，但是——真正的创作者是为了作品可以牺牲一切的，包括自己的软弱。”
“但是对自己的作品没有爱，这样的创作也没有意义！那根本就是流水线的量产品，不是镜花想要追求的作品。”
“所以说啊，镜花的爱还太幼稚，就像把自己的孩子困在沙子堆的城堡里，成熟的爱是信任他们，放他们去面对风浪，只在幸福的终点默默等候就足够了。”
“镜花不要嘛......沙子堆的城堡也足够了，只要能让他们继续幸福快乐，镜花也就满足了。”
“你这种心态成不了合格的创作者。”
“不懂爱的学长也成不了合格创作者——按照镜花的判断标准。”
“绝交吧。”
“好讨厌啊，学长！”
镜花抱住了我的手臂，很显然是舍不得我。
真好搞定，以后就把这个当杀招算了。
“但是......”
学妹注视我的目光，在某一刻像被吸住般不动了。
“好帅啊......”
唔。
有点高兴。
虽然是遗传自那样双亲的外表，被镜花夸了还是忍不住高兴。
原来杀招在这儿吗？我好像脸有点红了。
“哥哥，”妹妹突然站起来，“差不多该回去了吧。”
“诶？诶？诶？今晚还要回去的吗？”我还没做出反应，镜花已经手忙脚乱，“我刚把洗澡水放好，还在网上下单了两床被子。就是附近的店，应该就快到了。还有还有，镜花可以给妹妹做点吃的，吃得饱饱的大家就能舒舒服服地一起睡觉了~”
“先等等，镜花，你设想里我们三人该怎么睡？”
“学长在左边，妹妹在右边，中间的镜花就可以左拥右抱。”
可恶，让我睡中间我还能投你一票。
“别想了，你这单人床根本睡不下。”
“那就用重叠的方法增加空间利用率！面积最大的学长在下面，我在中间，最小的妹妹在上面。”
“我居然有一点心动，真是气人......”
“学长，来看看吧！今晚留宿的话可以穿这么可爱的睡衣哦！”镜花拉开衣柜，拿出一条轻薄的丝质睡裙。
“想不明白，”我一阵头疼，“为什么你们都想让我穿裙子......”
“哥哥，要不今晚就......”
我指向产生动摇的妹妹，“你也不准心动！”
以防再节外生枝，我迅速收拾东西走到妹妹旁边。
“反正该谈的也谈完了，再不回去，妹妹完不成作业又要被罚站了。”
“明天是周六的说......”
“高中生是没有周六的，有意见就找教育局吧。”
“呜......”
镜花垂着肩膀，看得我都有些于心不忍。
“砰砰砰”，敲门声突兀地插了进来。
“我去开门。”
完全没必要地向我们汇报一声，镜花跑去了玄关。“咚咚咚”的脚步声格外响亮。
没过多久，镜花又“咚咚咚”地跑了回来。
“下单的被子送到了。”
又是完全没必要的汇报。
我只能对她微笑着摆了摆手。
“太好了，镜花今晚怎么都不会着凉了呢~”
最后，镜花抱着才买的被子，像是被遗弃的小狗般，含泪目送我和妹妹离开。
*
三月中，夜晚已没那么多凉意。
听着微不可察的流水，我和妹妹牵手走在河边。
周五的原因，不远的街道满是喧哗人声，那份热闹也和包裹街道的灯光一起，形成了一片独特天地。隔了片昏暗的绿化带，仅有一排路灯照明的河堤走廊，如浅睡般宁静。
也有零星几对恋人，享受着这片宁静，在看不清彼此的光照中，倚靠栏杆说着夜风般轻盈的话。
我和妹妹放轻脚步从他们身旁略过。
“考察结果如何？”
我问妹妹。
和散步时候不一样，妹妹没有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向前。现在的她与我并肩而行，我们的脚步就像无意识配合着彼此，不紧不慢。
“非常危险。”
妹妹思索片刻吐出结论。
“龙潭虎穴？”
“吃人不吐骨头！”
原来如此，镜花就是吸了男人精气，才长成这样的好身材吧？不愧是妹妹，明察秋毫。
“不过我觉得镜花没这么危险。”
“那个女人，”妹妹加重了语气，“总是色眯眯地盯着哥哥。”
“有吗？话说，‘色眯眯’是不是有点过分啊？”
“哥哥也经常色眯眯地盯着她。”
“呃。”
到自己就无法反驳，我真恨自己是个诚实的人！
“哥哥，”妹妹的目光穿透黑暗向我看来，“那个女人家里的一次性纸杯是你买的？”
“为什么这么想？”
“和我们家里的是一个牌子。”
“镜花家里就一个杯子，两个人用很不方便。”
“明明还有自己带水这种选择，哥哥分明就是把那里当自己家了。”
有吗？
被妹妹这么说，我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了。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，只觉得方便就买了，难道我真有妹妹说的那种心理？
“哥哥，画板也拿到那里了。”
“毕竟很近嘛，下午有课的时候，能在镜花家休息，想画的时候也能画一画。”
“哥哥，你其实一整天都在那里吧？”
当然不是，有些时候还会在学校里闲逛，也是和镜花在一起就是了。
“那个女人的抽屉里放着没开包装的牙刷和毛巾，完全是做好了和哥哥同居的打算。”
“不要随便翻别人家抽屉啊，很遭人厌的。”
“重点不是这个！”妹妹拉住我的手，停下脚步，“哥哥，你对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想的？”
这是之前问过的问题。
几天过去，当时的回答似乎已不能让妹妹安心。
妹妹的脸正好在被我遮挡的阴影里，看不清她表情。
——几天过去，当时的回答是否还能表述我的真心呢？
“算了，这不是作为妹妹该问的。”
妹妹突然放开我的手，向前小跑几步。
“反正哥哥一定会养我的，对吧？”脚步停下，妹妹被长发包裹的背影，仿佛在一点点消融于夜色中。
“那是肯定的。”
我跟了上去。
妹妹仰头望着夜空，手在背后交叉，像是在深嗅着夜空的气味。
“那就允许吧。”
“嗯？”
“考察的结果是——”妹妹侧脸向我看来，“允许哥哥独自出入镜花姐姐家。”
“刚才不是说很危险吗？”
“确实危险，哥哥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可能。但是，”妹妹对我笑了笑，“镜花姐姐和哥哥是同类吧？”
“同类？”
我和那个天真活泼的镜花吗？
“你们说的东西，我根本插不上嘴。就算意见不合，哥哥和镜花姐姐也能很有精神地吵架。我想，哥哥在镜花姐姐那里得到的，多半是妹妹给不了的。所以......合格吧。”
妹妹的脸，犹如浮动在黑暗中。仿佛背后黑水里的幻影，朦胧又美丽。
“对了！我不是说身材哦！”刚才还在浅笑的妹妹对我皱起脸，“我还在成长期，胸部和屁、屁屁屁股都可以期待。我说不定也是安产型，只是现在不怎么看得出来。嗯，哥哥最喜欢的腿，也是我优势更大嘛！”
“哦哦，那我可是相当期待啊！”
“......突然想揍哥哥一顿。”
妹妹恶狠狠地盯了过来。
刚才叫我期待的是你本人吧？
“哥哥要发动的反击，我帮不上忙，但是镜花姐姐可以吧？”
妹妹继续说着，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。
“加油，哥哥，”捏起的小拳头伸到我面前，“和镜花姐姐一起。”
“哦。”
我拿拳头和妹妹碰了碰。
“等我好消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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